第期总编辑：安建功
主编：郑海*
美编：张瑞杰校对：李淑英
染香的时光
◎李天赐
时节来了，桂花开了。小米粒大小的花朵，米白、淡*、铁红色，一簇簇隐约在蜡质油亮的绿叶间，浓郁的花香由花朵凿出的“香泉”中喷涌而出，汇成香的溪流，酝酿成香的湖泊。灌溉了时节，熏醉了人事，染香了时光。
初识桂花香。初中时，家住孙楼的同学瑞玲不便走读，就借住在我家。她用来护肤的是桂花蜜，精巧玻璃瓶里盛着粉色乳状的桂花蜜，瓶体上贴着印有一盏带穗子的红灯笼。比起大家常用的袋装雪花膏显得格外上档次。桂花蜜是她在禹州煤矿上班的父亲买给她们娘仨的，还时常给她们买漂亮的衣服。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对妻女如此心细周到的男子可谓是寥若辰星。每当瑞玲把桂花蜜均匀地抹在她粉白细腻的皮肤上时，桂花的香味就会弥漫在她的周身，经久不散，因此也为她赢来了诸多的羡慕。那时与桂花香不分伯仲的就是我父亲培植的月季花的花香，因为没有见过桂花，便也不知道月季花的花色与花姿要比桂花艳丽多姿一些。那时，家里的月季花非常茁壮，枝繁叶茂，花朵硕大，花色艳丽，花香浓淡甜香不一，花期长久，特别是花瓣宽厚，手感似绒。还有几株高过青瓦铺顶的屋檐，显得卓越不群。从仲春到初冬，粉的、白的、红的、*的、粉白渐变的，靓丽了一院落，也繁华了一年中几乎四分之三的时光。那时，下午放学后，我们常一起剪一些含苞待放的月季花泡在用塑料瓶编制的小花篮里，把花篮挂在卧室的半空中。等我们下晚自习时，花苞已轻启，室内花香如游丝。在花香中洗漱，看书，休息。夜半醒来，满屋花香四溢。清晨起床，花朵完全绽放，花香浓郁。如果说瑞玲的桂花蜜令我心生羡慕，那月季花更让我骄傲无比。有花有香有友人，有青春年少有梦想，更有身体强健的父母。那时也会为因贪玩，没完成作业哭鼻子；也会为睡过头迟到而懊恼；也会为偶尔因考砸了成绩而愧疚；也会为情窦初开的思慕所困扰……然，每每回首，总觉得那时光是桂花香与月季花香裹着蜜一样的香甜。
初见桂花，我已在高三毕业班。晚自习间的休息，路经教学楼下的花坛，一股香味钻进鼻孔。“桂花香！”我完全沉浸在学习中的五觉，在桂花香中活泛起来。循着花香我见到人生中的第一棵桂花树，咋一看枝叶如万年青，但叶柄处一簇簇细小的米白的花朵和特有的桂花香标志了她的身份。我喜悦地采了一小簇桂花带到教室，放在文具盒里。“桂花开了?”同桌抬头问道。我点头。她冲我笑笑后，又把头低进了书和资料垒起的“围墙”内，气氛瞬间又恢复成了“古井无波”。我透过半开的玻璃窗，望向漆黑的夜空，我真切地知道理想中的学府对我而言已是夜幕上闪烁的星子。现实与理想隔着一条今生无法跨越的银河。
大学毕业后，我工作的第一个地点是企业的仓库，仓库偌大的院落里被建矿的元老们种上了十几株桂花树，有金桂和丹桂。它们正“风华正茂”，在秋天里开出三四茬花。花季时，香气浩瀚汹涌，铺天盖地的，有着舍我其谁的傲娇。那时，我和艳子每天到单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仓库的看门狗“仓仓”和“平平”跑步，你追我赶，嬉闹和欢笑不断。小狗的名字是小耿姐起的，寓意着“仓库平平安安”。当我们跑的浑身冒汗时，小狗也累的吐着舌头。这时我俩的师父们也在仓库门口呼唤我们，开始一天的工作。在工作的空隙，我和艳子常常从库房溜出来，因为年龄相仿，且是同一批分配到单位的，所以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特别是桂花开的时候，常立在院落里唯一的一株丹桂树下。当秋阳明媚地照射在桂花树上，香气便更加醇厚浓冽，熏的我和艳子面颊发烫，如同醉酒般。那时最爱读席慕蓉的诗歌和散文，其中《一棵开花的树》曾无数次的背诵；也曾学林清玄散文中提过的方法做桂花茶，不过最终是桂花和茶叶都霉了。那时，月底下账或酷暑时节中午不回家时，门卫孙师傅就会为大家张罗着炖排骨、焖米，他还常把在家蒸好的馒头带来。等饭菜做好时，他便挨着仓库一个个地叫大家吃饭。因为我和师父的仓库最靠里，孙师傅就会大老远地扯着嗓子喊:“赐儿～赐赐！赶紧和你师父过来吃饭！”或是“天天，小天天！赶紧吃饭嘞！”孙师傅的厨艺非常棒，大家都爱吃他做的饭，边吃边吵吵着要减肥，特别是馋嘴的我和艳子。后来，孙师傅退休了，我和艳子也走上不同的岗位。前几年，转岗分流，就再没去看过那里的桂花树。但我总是会想那些人事和花事，特别是桂花飘香的时节。不久前的一天，现在的同事心血来潮地拖着嗓子喊了一声“赐儿～”！那段时光便如鲜活的鱼儿一样“噗噗啦啦”地跃出水面。“桂花还是开的很好，香的很。不过院落却荒芜了，野草很深。”这是以前的同事告诉我的。我在与不在，它们安好便是晴天。
前年一家人去普陀山，可谓是一路向南一路秋雨一路桂花。路经无锡的灵山大佛，大佛前的园林区内大叶桂花，叶和花都比一般的要大些，不过花香却不比一般的更浓郁。最是印象深刻的是宁波的阿育王寺内的千年桂花树。到达阿育王寺时，已是夜色苍茫了。寺门也已关闭。寺门前的桂花树下落桂满地，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略带清凉。正待我们一行人在寺门口张望时，一位寺内的僧人在偏门中出现。得知我们远道而来，便开了方便之门，带我们入寺。寺内光滑的大青石铺地，古树参天，古塔掩映其间。院落中静谧幽深，檀香笼罩。随着深入，忽而浓重的檀香中竟裹进桂花香，随着桂花香越搅越浓时，需两个成年人合抱粗的桂花树立在夜色中。夜色被酿成了桂花酿，香甜醇厚；地面被铺成了桂花毯，低调奢华；人被惊成花痴，围着桂花树，深深地嗅着鼻子，不停地“啧啧”称赞。瞬间，浮躁与纷繁都被这沉静、醇厚的桂花香涤荡一清，通透、安宁成就了当下的身心。寺内僧众做晚课的声音从未知的殿堂中传来，肃穆，庄严渗入肺腑，透进四肢百骸，不由地激灵灵地打个冷颤。原来彼此之间不只是隔着那一袭袈裟，还有万丈红尘。夜色真的好清凉，桂花香也前所未有。途经杭州灵隐寺，附近的道路边桂花树成行，每棵桂树的花香似乎都略有不同，不同在何处，却也道不分明，但确定不是花香浓淡的差异。秋雨淅淅沥沥，淋湿了青绿的树叶与鹅*的花瓣，也淋湿了花香，湿漉漉的。回想十多年前途经此地时的韶光，悲秋的情绪堆积在胸口，闷闷地。仔细想来，曾经碾过生命的分分秒秒已汇入无涯的时空，在回首时，只剩下留在手中的张张时光卡片罢了。
时节来了，桂花开了。如果上苍可许我在岁月里种一棵树的话，我想种一棵桂花树，让它染香生命里的时光。待我在生命尽头回望时，可以寻香而归。
作者简介：李天赐，中国化工作家协会会员，文学爱好者，就职于平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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