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钱,你眼中只有钱。你就不想想,你是咋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说到底,都是因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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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战》剧照
我在一家地产公司上班,年5月的时候,被领导派到河南某项目上做人力行*负责人。完成一系列基础工作后,我的工作重心逐渐转向行*后勤,而建设食堂是其中的重难点。8月,厨师已经招到,但做食堂的房子却迟迟定不下来。工地上场地有限,无法搭建临时工棚,而附近的商铺租金过高,总部审批难度大。我只好把目光转向附近的老旧小区,但住宅改食堂,物业、房东和邻居都有会意见。为了尽可能降低影响,我思来想去,决定租一楼的住房,房间内最好没有家具家电。大热天,房产中介带我在周边小区转了个遍,一套一楼的房子都没找到,最后中介累得筋疲力尽,气冲冲地说:“不找了,这单生意不做了!”随后就骑上电动车走了。正当我要放弃时,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一个河南大姐捏着嗓子,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听说你在找房子,我有一套房子,是一楼,里面没什么东西,一个月。”这个价格不算低。这个小区的房子,全屋家具家电齐全,月租普遍在到元。但一楼的房子难找,我没有立即拒绝,还提前告知了租房的用途。大姐说:“没关系,租给你之后,你随意吧。反正我是要去北京发展了,这个城市太小,挣不到钱,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约莫15分钟后,我们在一个老旧小区里见了面。房东大姐姓李,打扮很时髦,她穿着连衣裙,脚踩细高跟,烫了大波浪,鬓边露出些许白发,还化了一个大浓妆,试图遮掩脸上的皱纹。李大姐说,她在这个小区内有两套房,一套自住,这一套用于出租。她把房产证、土地证和身份证一股脑儿地放在桌子上,我检查后,就按照口头协商的,把合同的细节填完了。她只瞄了几眼,便轻声细语地说:“我租亏了,物业费一个月还得块钱,你直接交给我吧。”这是坐地起价,我很生气,但因为一开始并没有约定物业费的事,我也无话可说,只能板着一张脸。李大姐看我不高兴,就说自己去北京之前会把后院收拾出来给我们用,“可以放张桌子,摆个茶艺”。有了这句话,我稍微顺点心,支付了半年的租金和押金,就签下了合同。厨师和食堂管理员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以前开过饭店,很快就把李大姐的房子打理归置得井井有条。食堂开业前,我去检查,发现后院不但没有清理出来,还堆放了更多房东的私人物品。我立即给李大姐打电话,她一改往日的优雅做派,扯着嗓子用河南话说:“老弟啊,我要去北京了。我在北京承包了一个饭店,北京西站附近,人流很大,生意很好……临走前,我另外一个房子的东西没地方放。那个小区的物业可坏了,法院也一直盯着房子不放,前几天我回去一看,我的房子被查封了。我把封条撕了,又去法院大闹了一番,又蹦又跳,没人敢接待我……”李大姐说得热火朝天,我听得云里雾里,好几次想插话都被她给打断了。终于我抢到了一个空隙,赶紧问:“大姐,您想给我说什么?”“我想说后院我就不给你们用了,我把家电家具都搬到了后院,避免那帮龟孙们给我祸害了。”如果不是签合同时她口头承诺过,我也不在乎后院是否能使用,但合同刚签完她就出尔反尔,实在可恨。我正要发火,李大姐又若无其事地说,她后院里的花花草草每天需要浇水,冰箱里放的都是名贵中药材,“你们不能断了我的电,东西坏了,你们赔不起”。“不租了”三个字在我嘴里转了好几回,差点就吐了出来。她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说,如果退租,半年租金和押金不退。许多骂人的话在我嘴里几乎都要喷了出来,李大姐又软下来,劝我不要生气:“老弟啊,公家的事没必要较真。食堂开起来了是你的功劳,公司不会在乎那一百二百,食堂开不起来,你咋给公司交代?你也知道,这周边只有我愿意租房子给你们开食堂,你得感谢我。”她的话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命脉。为了食堂能够顺利运转,我只能忍下来。没过多久,一身华贵的李大姐突然走进我的办公室,说要给我介绍一笔生意:“我有个弟弟是做水泥生意的,你们盖房子肯定用的上,你帮忙牵个线,事成之后给你分红。”我说工程上的事我不懂,不过可以给她引见工程负责人,随后就把她“请”了出去。第二天,李大姐又闯进我的办公室,歇斯底里地喊:“你们那个‘工程总’是个什么玩意!不合作就算了,还把我轰了出来。”工程负责人的为人我很了解,性格温和,老实本分。我悄悄给他打电话询问,他说:“这个房东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拿着合同来,非让我跟她签不可,说是你交代过了。我告诉她,我们公司有固定的招采流程,她就撒泼说自己是本地人,得罪了她,我们这些外来开发商不好混。我一气之下把她撵走了。谁知道她临走前还顺走了我们楼下的一袋水泥,说要拿回去给房子垒个门槛。”了解情况后,我先安抚李大姐的情绪,又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她的火气才降了下来。她下楼时路过我们的营销礼品区,说:“送我两袋大米吧,家里没米了。”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就拎了起来,“姐有钱,姐好几套房子,只是看着大米光泽度挺好。”随后几天,李大姐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要么说食堂油烟太大,弄脏了她的房子,要求我们更换一台油烟机;要么说员工吃饭把墙壁弄花了,将来要给她修缮清理……房子已经租了,中途退是不可能的,我只好继续忍。可她丝毫没察觉到我的忍让,甚至变本加厉。那天她打电话来,骂骂咧咧地说她带朋友去我们食堂吃饭,厨师竟然不让进。她满口脏话,我忍不下去,吼道:“你有完没完?公司食堂不准陌生人进出是我规定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看我是真生气了,马上转变了语气:“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反正我马上要去北京了,不让去就不去。”此后,李大姐很久没有联系我,我以为她终于去北京了,世界变清静了。一天,我接到小区物业工作人员的电话,催我缴纳物业费。我说明情况,物业却说李大姐是个老赖,从来没交过物业费。我赶紧联系李大姐,她反问道:“是物业的小宋吗?那个小兔崽子吃了我多少好处!当时整个小区的物业费都是我帮着收的,现在反倒过来向我要物业费了。你甭管,我来收拾这个家伙。”不知李大姐使了啥手段,反正物业不再找我要钱了。后来我偶然遇见物业的小宋,他对我租李大姐的房子这事表示“敬佩”。我说李大姐已经去北京了,不会再找茬儿了,可他却说自己昨天还见她来小区了。果不其然,当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看见李大姐正在后院捯饬花草,还感叹“秋老虎”厉害。正说着,一个年轻女子突然冲了进来,对李大姐喊:“把房子还给我!”李大姐斜着眼看年轻女子,半晌不说话,突然往她脸上吐了一口痰。年轻女子恼了,扑了过来,李大姐抬起一脚就把她给踹趴下,然后骑在她身上,巴掌劈头盖脸地扇下去。围观的人都被吓傻了,没一个敢上前拉架的。李大姐终于打累了,裙子一撩站了起来,喘着气说:“老娘见你一次打一次!想霸占老娘的房产?没门!你去问问姓张的,哪个资产是他的?全是老娘一人打下来的。现在跟我分家产?想瞎你们的狗眼。”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年轻女子曾是李大姐的情敌——李大姐和一个姓张的男人同居了十几年,两人还有一个儿子。男人发财后变了心,跟这个年轻女子领了结婚证。后来,男人因犯事被抓进监狱,他的妻子一无所有,认为李大姐名下的财产都是自己丈夫留下的,想要回去。房子老旧难免出现问题,我们食堂楼上住的多是老人家,他们经常把剩饭剩菜倒入马桶,导致下水道堵塞。一次,被堵的下水道爆裂,污水积在二楼,整栋楼臭气熏天,一楼食堂的楼顶也被大面积浸泡。没人愿意承担责任,物业只好关了整栋楼的水阀,牵头维修,最后费用不多,元。但就这点钱也没人愿意承担,2楼无人居住,3楼推4楼,依次往上。最后物业不乐意,让1至6楼的住户分摊这元维修费,每家20元,可还是没人愿意出。我是租户,本不想参与这事,但此事已经影响了食堂的正常运转,我就打算独自承担这笔维修费。在和物业沟通之前,我需要先和房东李大姐说明情况,谁知我刚把下水道堵塞的事说了一半,她就开始大骂楼上的住户素质低。待我把一楼楼顶被浸的事情说出来,她几乎要跳起来了。李大姐匆匆赶来,气冲冲地把2楼到6楼的门敲了个遍,但没有一户人家给她开门。她站在楼下大喊:“我都听见你们说话了,但你们就是不给我开门,都是啥人啊!”她吆喝了一阵,泄了气,对我说:“这里的人太坏了。”我说维修费我承担了,她家的房顶,我再找个师傅过来维修。可李大姐让我甭管:“这群人,不治治他们,他们就不知道啥叫疼。”我因有事,先行离开。不一会儿,食堂厨师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过去。我急匆匆回到食堂,进去一看,发现李大姐把饺子机、面条机、几袋面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堆在被浸泡的房顶下面,还拿着水瓢往上面泼水。我急忙拦住她,问她在干嘛。李大姐说:“我要留证据,这是楼上弄毁了我家的东西,我要告到法院,我要让他们赔!”“这是你伪造的啊。”“房顶被泡了是事实吧?我不管,这些东西算下来,不让他们赔个万儿八千的,下不来!”我甩开她,说这是伪造证据,是犯法的:“食堂是我的,他们如果赔你,我也捞不到半点好处。如果法院让我作证,我一定会如实上报。你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对我吼道:“你租着我的房子,胳膊肘往外拐,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撵出去?”“好,撵啊,合同期,无缘无故把房客撵走,你赔偿不少。”“赔你个屁!”李大姐说自家亲戚都是司法系统的,还扬言要告我们公司,“我要找人查你们公司,我不相信你们没问题!”我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了,说自己也是学法律出身,不怕恐吓。李大姐一听这个,气势陡然软了下去:“我眼下有个官司,你帮我看看吧,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他们都欺负我。”她说张某进监狱后,他的很多债主都来找她要账:“我俩没结婚,我凭什么要替他还钱?还有他那个老婆,有事没事就来找我麻烦,说我的财产都是她男人的。你别看我有那么多房子,要么没有房产证,要么就是有纠纷。现在法院天天找我的事,那些律师也是孬种,他们收了钱不办事,我……”眼前的李大姐突然变得弱小又无助,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我错愕地站着,客气起来,说自己虽然是学法学专业的,但毕竟不是专业律师,帮不上忙。她的神情立即黯淡了下来,自言自语:“都不帮我。都不帮我。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好人的份上,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知道她的话有几成真,就劝她不要总是剑拔弩张,把自己弄得很累。李大姐说:“是啊,我太累了。我这次是真的要去北京了,我的房子装修好了,我给我北京的弟弟带了一些特产……”她又开始滔滔不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了。来年的春天,李大姐从北京回来和我续签租房合同。天气乍暖还寒,她穿得花枝招展,但有些单薄。签完合同,我表示要“送客”了,可李大姐刚走没一会儿,又扭进我的办公室坐下,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在北京的经历。“我把装修交给我的一个弟弟去操办,没想到他骗了我一笔钱,跑了!说好的两个月装完,可我进去一看,啥也没干,我又花了20多万装修。天天盯,终于在一个月内完工了,可生意惨得要命。那地方人流量很大,但吃饭的人很少,一天挣个二三百,物业费死贵,请了一个厨师一个月要,养不起就辞了。厨师走后,生意更惨了,实在撑不下去就关门了,赔了不少钱……”“我记得这个店铺也是你一个‘弟弟’给你找的?”我说。李大姐脸上的神情突然一变,支支吾吾地说:“什么狗屁弟弟,都是好色之徒,占了便宜就溜之大吉。骗我装修款的那货,我不会轻饶了他,我一定告他……”没多久,我们的项目工地上出了一件大事——农民工没拿到工资,开始罢工、维权。其实开发商已经把工资支付给总包了,总包却把这笔钱用在了别处。事发后,总包的领导在外面找钱,留下我去和工人们沟通。到了工地上,我发现带头闹事的竟是李大姐。她见了我就往人群后面躲,众人推推搡搡,又把她推到前面来。我问她为什么在工地上,她仰着脸说:“我在这工作啊。”“你这么有钱,竟然还干工地的活?”“我要过日子啊,我在这快一个月了。”“不到一个月就急着要工钱了?”“这你就不要管了。”李大姐突然拉着身边的工人说,“我的这些弟弟们都是从南方来的,人生地不熟,干了大半年了,也不给人家发工资。不要欺负农民工,总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