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桂花的中秋在樟树荫下铺开小方桌，把父亲封进塑料袋里的茶具取出来清洗干净，然后烧水、洗茶、泡茶，开始一个人的茶欢。
桂树顽固的碧绿着，没有星星点点的金*色的小花点缀，它在秋天的风里略显尴尬。板栗树上挂满了刺猬一样的果，它们在等待时光荏苒，等待果皮绽开，扑通扑通从树上一跃而下。几棵樟树纠缠在一起，那些繁茂枝干上浓密的叶，在秋阳下撑开一块巨大的阴影，白头鹎藏进叶里，用悦耳的歌声同我捉迷藏。
有几个日子，我坐在乡下，父亲院子的秋天里，听见风不时搬走茶香，送来樟香。我静默地听心跳，盯着时光从正午，走进*昏与夕烟。
父亲在屋东头的小店里，同老人打骨牌。不时有争吵声飘出窗外，间或还有被烟呛着了的咳嗽，出错牌后的粗痞话。接近一辈子的时光浸泡过后，父亲与他的牌友才真正活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与世无争任意随性的模样。在一个接一个暴烈的日头下，一边大汗淋漓，一边把骨牌用力在桌上摔打。
八月里，我问了父亲许多次，桂花开过了么？父亲不厌其烦地回复我，没呢，不晓得怎么了。在我看来，桂花是八月的灵*，特别是中秋节的晚上，要是没有桂香四溢的院子，就会连同月里的吴刚也变得*不守舍起来，那一轮圆盘一般的月跟着失去皎洁的光泽。
满院的桂树，承载了一去不返的时光，光阴里无计其数的回忆。
八月的桂花，是必定要盛开的。只不过我已经等不及，要启程去往秋凉很盛的北方了，那里的人们，已经穿夹克外套，直呼天冷。而秋天在老家益阳，炙热如暑，冷空调房与热浪汹汹的室外，正冰火两重天。这便是那一树树桂花，在骄阳里隐忍，不欲挥洒出浓郁的花香的缘故。
我唤了一声父亲，邀他来坐在我对面，一起喝茶。父亲说，白开水喝习惯了，茶喝不出滋味。他斜着身子，靠在木椅上，同我四目相对，竟像个孩子，呲牙咧嘴地大笑起来。
我说，明天我就回包头去了。
他问，火车还是飞机，几点钟走？
我说，下午两点半的航班。
他问，回来吃完中午饭再走？
我说，来不及，去机场要两个小时。
他说，好吧。
我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了一连串好的好的。
不知道怎么，我们都陷入了沉默。阳光西斜得厉害，樟树荫已融得干净，夜风走过我的面庞，眼里腾起潮意。
作者简介：艾国辉，笔名阿布，湖南益阳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行伍，中校*衔。喜文，著有《*旅情愫》、《我的南国北疆》散文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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