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启俊，笔名傅剑，槐树湾乡响山寺村人，金寨县书协会员，六安市作协会员，书协会员，安徽省诗书画研究会员。喜爱文学，钟情书法，珍重生活，追求美好！真情实性之人
-八月桂花遍地开-
付启俊
睡到半夜，警卫员被一阵呻吟声惊醒。风，在洞外呼呼而过。洞口的杂草与灌木林，簌簌作响。漆黑的山野间，一片沉寂。偶尔，从山脚下，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狗吠，旋即，复归寂静。“营长，你疼的很吗？”警卫员，从洞口轻轻的移向里面，身体碰触到营长，摸索中，手试到了满脸胡须的脸颊，再向上试到了额头“还好，不烧！”警卫员放下心来，又缓缓退移到洞口的草铺上侧躺着，脸朝外，手枪，紧贴身边。透过风吹草动的间隙，能窥见夜空中的繁星！“没事，你安心地睡吧！”里面响起沙哑的声音。“营长，战友们，现在不知走到哪里了？“应该已冲出包围，走得很远了吧！”风，在洞外，打着呼哨。树林里，时时有鸟的惊呓。“这一仗，不知又牺牲了多少战友？”黑暗中，营长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伤感！没有回答。不久，洞口传出了警卫员轻微的鼻息声。是的，小*太疲倦了。由于张国焘执行错误的路线，并且在红*中大规模地“肃反”，错误地杀害了一大批高级将领和忠勇正直的将士，致使大别山苏区在第四次反“围剿”时遭到失败。卾豫皖革命根据地瞬间丧失殆尽，红*主力不得已跳出敌人的重重围堵，西入川陕，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一路艰辛，一路拼杀，一路忍饥挨饿，一路流血牺牲。当初一起参加红*的乡邻伙伴，有的已经牺牲了，有的很难碰面。由于穿越平汉路时，遭到强敌拦截，原先警卫员不幸牺牲了，营长自己也负了轻伤，骑的一匹白马，也被乱枪打死。行*途中，看到一位红*小战士，跟在炊事班长后面，十三、四岁，模样挺可爱，挺机灵，还是个稚气未脱，机智勇敢的孩子。便心生喜欢，让他给自己任警卫员，实则想方便照顾他。没想到，这回又一次进入了敌方的包围圈，又受了重伤，被警卫员抢救下来，躲藏这荒无人烟的山野间的山洞里。自营长受伤后，已经快一个月了，从没好好休息过。白天，要下山去弄吃的；还要在荒山野地或村前屋后，寻找野生或家种的南瓜，摘回来给营长敷疗伤口。现在正是农历八月中秋之时，通过警卫员的精心护理，营长的伤势，有所好转。这段时间，确实苦了他，毕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呀！疼痛，让营长迷迷糊糊地睡不着。他仿佛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大别山，回到金家寨边一个贫穷的小村里。面*肌瘦的老父亲，坐在破旧的板凳上，前面架着黢黑的草鞋扒子，正在弯腰打着草鞋；母亲一双昏花的眼睛，紧盯着针鼻子，欲穿针引线，手却抖颤的厉害。冬梅呢？冬梅到哪里去了？“冬生，你怎么回来了？”老父亲停下手工，惊喜的问。母亲也颤颤巍巍地直起腰迎上来，高兴地说：“冬生，你可回来了！你媳妇冬梅，和你小妹腊梅，一块去给赤卫队送草鞋去了！”“你二哥呢？春生没回来？”冬生，刹时低头语塞，嗫嚅不清。“春生怎么啦？”父亲着急地催促道“你到是快说呀！”苍老的脸上，皱纹纵横，浑浊的眼睛，隐现着不安。冬生沉默良久，才抬头对着二老说：“爸！妈！我说了，你二老可别难过。”冬生低下头，不敢看二老的脸，哽咽地说：“我们的部队，在过平汉路时，春生……牺牲了！”二老，被这消息，震惊的说不话来。突然，双双晕倒在地……“啊”的一声，营长猛然惊醒过来，原来是一个梦。洞外，依然黑暗。回忆，像过电影一样，慢慢拉开…一九二八年春季，金家寨东边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住着傅姓族人。全村十几户人家，靠打柴，租田，或打长工度日。已经十八岁的傅冬生，就住在这里。他上面大哥叫强生，二哥叫春生，自己是老三，小妹腊梅，俊秀，灵巧，又调皮。冬生因上面二位哥哥的疼爱和包容，从小就调皮捣蛋，而且胆大无惧。但穷人家的孩子，勤劳纯朴的本性，是改不掉的。除了偷点懒或溜出去玩一圈外，绝大部分时间，还是跟二位哥哥去干活的。小妹，许是受了小哥冬生的影响，性格也是活泼而大胆的。从这到金家寨镇上赶集，大约要走五、六里山路。从十二、三岁开始，冬生就在父亲的召呼下，背上家里打的草鞋、扫帚、或者竹器（筛子、簸箕等）木器（锅盖、火桶、脚盆等）之类，到镇上去卖。偶尔，小妹腊梅吵闹着要去，老缠着冬生，父亲就叮嘱道，去就去吧，也好帮有个照应。如果没卖完货，也要把妹妹早点引回来。大哥强生和二哥春生，却总是挑着沉重的柴禾，长年上镇里去卖，他俩身强体壮，担百十来斤，健步如飞。镇上的茶庄、商铺、糕饼店，都喜欢他们的柴禾又干又硬实，耐烧又便宜。长年包要。他们兄弟几个，便会按父母亲的吩咐，买些盐，火柴，米、面、针头线脑等生活必需品回来。小妹腊梅，也经常得到哥哥们的宠爱，小嘴经常能享受到一只糖葫芦、一小块糕饼等美味，要是逢年过节，得到一件花衣裳，更是美的一个正月，都是笑。因此，冬生一家，在那个饥饿困苦的年代，将就着顾住全家温饱。一天，在集上刚卖完柴禾，强生和春生，因口渴的厉害，正在一家小茶庄门前，行口水喝，突然听到几声枪响，伴随着急促的奔跑声和叽哇喊叫声；“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弟兄们，抓住共产*，团总有赏！”两位身穿长衫，头戴礼帽的年轻人，从身边飞快地跑过去，因街上人多，后面的团丁们无法追上，但轰轰响一窝蜂地紧紧盯在后面，向冬生他们家的那个方向跑去。天色渐晚，冬生也卖掉最后一把筛子和一捆筷子，跟二位哥哥，赶紧往回走。当他们出了集镇，顺着河边山路走了四里多，来到老鸦岭时，天色阴沉似有雨来，突然，一丛茂密的茅草林里，传来轻微的呼喊声：“老乡！老乡！”话落，里面钻出两个人来，正是白天被保安团追捕的二位青年，都受了伤，身上现有斑斑血迹。老大强生，成熟稳重，见识多，细看二位，确实不象坏人，早两年，都听讲金家寨方圆几十至上百里内有共产*活动，听说，是专为穷人奔走，号召穷苦人民团结起来闹革命。现在，眼前的二位青年，教书先生的打扮，真是共产*吗？通过细致观察和问询，强生决定把他俩带回家藏起来，养好伤再走。春生和冬生，一致拥护大哥的决定。二位青年，在冬生家住了大约二十来天，其间，也有乡丁和团丁来搜查过几次，均被强生兄弟们安全地掩藏起来了。这中间，弟兄仨和小妹腊梅，亲耳聆听了从未有过的新鲜的道理和知识。他们面前，展现了一个从未想过，甚至想都不敢想的美好世界。二位青年人，在弟兄仨悉心照料和保护下，伤愈而别，因双方互有好感，已结下深厚的友谊。在一个黑夜降临之时，二位青年，深深向冬生父母和姊妹四人，鞠躬致谢。转身消失于漆黑的夜色里，并且，门外传来轻微而清晰的一句话：“我们还会相见的！”一九二九年五月六日，河南商城南部的丁埠，爆发了震惊大别山乃至全国的“立夏节起义”，也被称作商南起义。成立了中国工农红*第十一*第三十二师。十一月份，六安独山暴动、霍山西镇暴动、六安六区（七邻湾、古碑冲、南庄畈等）的农民起义，总称为六霍起义成功，成立了第三十三师。于是，傅冬生的家乡，便为六安六区二乡苏维埃*府所在地所辖了。强生，因是老大，参加了农民赤卫队，便于照顾父母亲。春生和冬生，却成为了第三十三师光荣的红*战士。跟随部队，辗转于大别山区的鄂豫皖根据地，枪林弹雨，冲锋陷阵；把握战机，主动出击，寻机歼灭敌人。攻麻埠，战独山，克英山，拿霍山，取潜山……，六霍起义的烽火，映红了皖西大地。冬生，因为胆大机智，作战勇敢，由战士升为班长，再升为排长，连长，至一九三二年十月第四次反“围剿”的失败，红*被迫战略转移西征川陕时，冬生已是营长的职位。睡到半夜，营长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好象一只兔子或其它什么动物，觅食找到洞口来了。只听警卫员嗖地惊起，抓起枪，迅速扣动板机，警惕注视着洞外。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好象，是只兔子吧？”“营长，你还在醒着吗？”“嗯，睡不着。你安心睡吧！”警卫员，静听片刻，察无异常，又放心地躺下睡觉。营长，听到不久泛起的鼻息声，不自觉会心一笑。思绪，又像回到刚才的回忆里。那是三O年大别山杜鹃开的时节，已是排长的冬生，率领土兵侦探敌情，路过一处村庄，偶遇一小股流窜的土匪，正在村里抢劫财物，搅的鸡飞狗跳，人畜惊慌。只听粗野的斥责声、小孩惊吓的哭声，混合着女人的凄厉尖叫和土匪毫无顾忌的狂笑……，传出村外。冬生，顿时热血上涌，手一挥，全排人悄悄的围上村子，一阵枪声大作，除掉这帮王八蛋。几个土匪，欲往后山逃跑，被早已布好堵截的红*战士，一枪毙命。村里，男女老少，一片感激的哭声。一位老人，骨瘦如柴，颤颤巍巍地领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来到冬生面前，老泪纵横地哽咽道：“红*同志，感谢你救了我们，救了大家。你行行好，让俺孙女参*吧？跟你们一道干革命！他父亲去世早，母亲那年被土匪抢跑了。我担惊受怕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她拉扯成人。现在，我老了，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了。你就让她参加红*吧？”老人说着，差点上气不接下气。冬生，双手搀扶老人的胳膊，很是为难。他告诉老者，我们是去执行任务，不方便带个女孩子，何况，可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老人说，孙女可以暂时换成男儿妆，跟你们一道行进，等以后回归大部队了，不就行了吗？你们大部队里，不也有女兵吗？老人回头对女孩说：“冬梅，快来，对恩人跪下！”叫冬梅的孙女，正欲上前来跪下，冬生赶紧拦着，嘴里连声说：“不可以！不可以！”这时，身边几位战士，也相劝道：“排长，你就同意了吧！她可以到我们部队里，当女卫生员嘛。”冬生，思索片刻，最终同意了老人的请求。孙女冬梅，光荣成为了一名红*战士。那时，自从立夏节起义和六霍起义的成功，相继成立了中国工农红*第十一*第三十二师、第三十三师两支正规部队，创建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苏区形势喜人，一片欣欣向荣气象。蒋介石又恨又怕，经常调集国民**队，对我大别山各个苏区，进行围剿。年6月至年10月间，苏区的丁埠、南溪、汤家汇、吴家店，六安的独山、郝家集、六安六区的七邻湾、古碑冲、金家寨等遭到空前浩劫。国民*部队会同当地反动豪绅武装、纠结当地流窜的山寨土匪，对共产*员和革命群众，进行血腥镇压和屠戮。大批苏维埃领导干部，被敌人杀害，扬尸数日，或者割颅悬示，挖心掏肝，其手段残忍之极。大批妇女被卖异乡。六安县三区出现纵横几十里的无人区。鉴于以上形势，冬生才考虑收下冬梅参*的。冬梅与冬生，因为干革命而走到了一起，历经战火的考验和洗礼，出生入死，信念一致。久而生情，互订终身！在部队首长的见证下，喜结连理。因有孕在身，考虑部队随时打仗，战火硝烟，频繁奔波，经首长批准，才回到冬生老家安胎待产。当年10月第四次反围剿失败，已是营长的冬生，跟随红*主力被迫西征时，冬梅，挺着即将临产的大肚子，送别冬生至村口的老橡子树下，眼泪止不住地朝下滴。这是部队路过家门口，冬生顺便来看看冬梅和二老。村里的族人，都默默地站立村口的老橡树下，依依不舍地送别冬生和自己的部队。“冬生哥，你看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到时，却看不到自己的父亲！怪心疼的！”冬生，轻轻抚摸冬梅的肩膀，安慰她：“别怕，我们很快会打回来的！”冬梅仰脸望着冬生，说：“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你是父亲，你作主！”冬生，用手轻轻拭去冬梅脸颊上的泪痕，低头正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过路的队伍里，响起了《八月桂花遍地开》的歌声来，他一喜，对着冬梅说：“如果是女娃的话，就叫桂花吧！”这时，有个战士跑来喊冬生：“营长，团长叫你！”“知道了！就来！”冬生深情地拥抱一下大肚子的冬梅，低声嘱咐道：“保重身体！娘，年纪大了，你做月子时，叫小妹腊梅好好伺候你！告诉她，这是她小哥给她布置的任务！”冬梅噗嗤一声笑了，她跟小姑子相处的跟亲姐妹一样，这还需要你做哥的说吗！冬生，立正，向冬梅敬个*礼，转身大步而去！“哎，冬生，要是男孩呢？”远处传来回声：“你看着起名吧！”营长醒来时，天，终于大亮了。警卫员，不见踪影。定是下山乞讨食物去了。他俩现在，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蓬头垢面，浑身气味，跳蚤成堆。人见人绕，不敢拢身。这样也好，有安全感。营长起身跛到洞口，阳光透过树荫，洒进林地。雀鸟们，欢叫不停。等伤好透了，我和警卫员，到哪里去找红*呢？自己的部队，肯定走的远远了。说不定，战友们认为我已经牺牲了呢！冬生，缓缓地坐在洞口，脱下破烂的衣服，光着上身，逮起蚤子来了。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警卫员弄吃的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冬生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晌午饭刚过，冬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头晕眼花之时，却听山脚下传来喝骂声“快，喊你们的人出来自首吧！”冬生浑身一激灵，打个冷颤。他迅速弯下腰，趴在洞口，一动不动，静听越来越近的说话声。“我是讨饭的，我不是红*！”“啪！啪！啪！”象是皮鞭抽打的声音，并传来：“我让你嘴硬！我让你嘴硬！小赤匪，你给我快喊！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又听到“啪！啪！啪！"再次响起的皮鞭声，和痛苦之极的呻吟声。终于，冬生拿起手枪，拨开草帘，对准*打警卫员的敌人，一枪毙命。紧跟着两枪，搁倒警卫员身后的敌首领。可是，枪再不响了，冬生明白，没子弹了……解放后，冬生的烈士证书，寄到了冬生的家乡小山村。冬生的妻子冬梅，据说是生了女儿桂花，孩子刚近一岁时，托付给大哥强生和大嫂，与小妹腊梅，一起参加了红二十五*，她要到部队去，找她的丈夫冬生，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年11月中旬，由于国民*部队对鄂豫皖革命苏区，进行第五次疯狂“围剿”，红二十五*被迫长征，冬梅和腊梅，直到全国解放，依然音信皆无。桂花，在大伯和大妈的照顾下，渐渐长大成人。年，刘邓大*千里挺进大别山。9月份，解放了立煌县，遂改名为金寨县，沿至今日。十六，七岁的桂花，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她说，她要到部队去找自己的爸爸和妈妈！编辑：汪素珍图：网络审核：洪玲，霍宇欢迎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