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雾弥漫
穗穗
遗忘
你告诉我，风为什么也会老
她蹙眉无寐总试图寻找爱的理由
你告诉我，杨树叶为什么一吹就绿了
她在课本里圈出「麦芒」这个词批注了问号
你告诉我，桑葚熟时为什么是紫红的
她小住北地杏子青青薄施腮红春尚好
你告诉我……她蓦然被眼前一幕吸引
麻雀飞掠，纵身在空中划出轻盈的三起落
恰如——
石子儿从湖面跳跃三次一头扎进水中
童年逸稿
1
风是高速公路的宠妃
高速公路是风在凌晨的悬崖
她闭着眼
窗外完美地将白天没看到的一切暗影重现
如今这是恼人的月色，愤愤地关上帘栊
脑海中秋夜万虫齐奏，而谷雨未至
啮噬桑叶般的蚕牙在心上碾压
2
那个女孩蹲在年建的屋子前哭泣
她苦等着拿钥匙的姐姐
年这户人家迁居后，那里
雅好弦歌的蟋蟀长眠泥墙下
素不露脸的老鼠白日邀朋引伴共赴盛会
莹洁晶亮的瓷碗布满尘垢和蛛网
简朴沉静的木门窗朽落红漆玻璃裂落
3
爱在永恒无休止地角力
二更了，那对夫妇还在审判
她挥霍掉每一颗战场硝烟的微粒
雨丝亲吻了飙飞的泪花
三更了，夜阑人静的雨夜里她终究是逃离
五更了，曙色拉响鸡鸣狗吠二重奏
隆起小气泡的陶罐高坐壁挂，张牙舞爪的
翠绿色蕨草紫红枳木花和白色葱花
父亲在窗下扇动蒲扇，药罐中龟甲的粉末
在火舌的舔舐里沉沦，白芷饮尽炊烟的滋味
有人踮起脚尖将新备好的青花瓷贵妃瓶放在床头柜
她将干蒺藜松针叶榛树枝条插瓶，又点缀了白菊花和松果球
忽然插花划入瓶底，低眉探看如同俯临深渊
4
她来到女孩身旁，默默走向后屋
六年来钥匙终于回到锁孔怀抱
女孩却从屋子另一侧的窟窿里嬉笑着钻入旧房
二十年前的生活重现她眼前
女孩坐下，白米饭配榨菜干下饭，豆腐生吃
还差十分钟七点，吃完要快点背书包去学校
她的母亲忽然出现在大门外
女孩不认识姑姑，只是张脸注视
她抬头，泪水横流，泯然相视，母亲亦无言
失去
闯入一条古老的街，有人买精美的茶盏
流连把玩着瓷色、山水虫鱼花卉灵禽
眼前是一间铺子，满目尽是书法纸
一中年男子着宽袍大袖端坐
我瞟一眼他的侧脸
他意态萧然，手握羊毫小笔
镜片后深渺的声音传来——
“怀纸七尺”，只见墨迹宛若游龙，一挥而就
回去的路尽管漆黑一团
山道上也有大石头坠落
心里有喜悦流淌出来
光是看着这一铺子的纸就很神怡
我什么也没买
偶然途经这些人的生活已经很满足
捕绿人
紫桐花簇簇，昂首在朝阳升起的麦田里
叶尖的露珠凝集这晶莹的爱，抖落岁月
河水绿幽幽地笼入寺乡人的梦中
「人间四月芳菲尽」，此地桃林迤逦如云
清晓的河畔，孔雀蓝鸭脖子扎入水中觅食
杏子挂在绿叶丛里，柿子树石榴林一蓬蓬长
当夕阳将一团金光坠在林梢
白龙不小心将鳞腹轻轻映照在蓝绒布上
老婆婆在青河里将一横木来回拖动
这捕绿的背影和麻网袋一起消失在小路尽头
杨树从西北平原旅行到这个村子疯狂驻营
*绿色的心高高悬挂，且听风吟
林下美人依偎在*色的薄纱里
长尾白翼的玄鸟纵身跃下虎头石像
青衣童子在玉屏上打了个盹儿
侧脸之隙，黑底红斑的瓢虫悄然造访
沿着书脊旋风般跋涉，耳膜鼓动，它在轰鸣声里倏然飞去
牧鹅人张开双臂，有一只白鹅扭着身子掉队
她拾起地上的麦穗，绿镯子端详着白色麦芒
戏台清冷，灵龟虽寿，寐里相守千年的恋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四野的麦穗听见了这清透圆转的歌声
半弓月张望这人间四月的小院，他仰着小脸
绿菊秧含羞，粉樱美人比肩而立的暮春
待到遍插茱萸还来看*英醉月
二分之一游荡
漠漠轻寒，南窗一角孤星
迷离之美悄然流转的秋波
轻咬红尘里的一握沙
万舞之夜细浪徐徐涌退
夏虫轻拍露珠振翅欲飞
彼西方之美人兮，和婉静姝
月光激扬清波，落一片暗影
枯叶蝶穿越冬季造访故人
失散的一条腿被遗忘在春天里
坡
夜阑人静，星星撑开困倦的眼
妇人陈词振振，有人从梦里出镜
大山里的几户人家被遗忘世外
跋涉而来，所过之处断圮颓垣
空室唯木柴散落一屋角
木铎守望在村口，寨子林木成荫
她爬上小山坡寻找来时的路
少年伫立在一排枇杷树下，太阳照亮
窗口的蜘蛛网随风荡漾，银光乍泄
*土拉坯，木窗嵌出光亮琉璃缀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一排木窗成烂柯，问今是何世？乃不知
这屋基宅地现售价五十二万
清晓*莺婉转啼唱，窗外有大雾弥漫
晨曦里，她从小坡上走下来，绕过
水井旁的绿苔，四月的南风吹
摇动百叶窗，远山迷蒙漠漠
誓言
古老的大樟树枕着云涛雪浪
彻夜的风吹遍乡山
一方土地掌管这淳朴善良
我对你的爱有增无减
檐溜滴雨，车窗玻璃上追风
你的眼写下了温柔永恒，我亦心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夹岸樱树沐浴着新雨的欢笑
北国之绛云白羽霓裳
无尽的山、田野、池塘和住房
眼睛涨满了葱茏绿意
三个月在蕉溪乡没有出山
像一个轻美自在的梦
头顶的检票信息匆忙地漂浮起来
莫逆于心，相视一笑无言
往新蔡汝南方向飞驰而过
梁祝梦蝶，千年禅寺，日月星辰永悬
苍茫的天地间，杨树林片掌向右
夜色在远处的灯火里熔断
车灯透过油菜花的小径，森林的瞪铃
推开小院门，这南方嘉草
如今茁壮在四望无边的北地麦田
虚竹
*竹的根须向大地致敬
黑暗里纵身寻觅暗河涌泉
冬天，山林拢住衣襟打盹
几处拱起的地面如鲸鱼呼吸
寒光闪闪，*竹之女初见欢颜
褪去麻衣辉耀无比，娇羞地
打量着蓝天和远山，这固然是
与大地妈妈截然不同的温暖和煦
水哗哗流淌过她的身子，欢喜这
熟悉的暗河涌泉，清凉舒爽
大口大口呼吸着光明的味道
在竹砧板上躺下，张望一窗的云
小心翼翼地期待新世界
清光一片，咔擦，戛然而止
幻想中节口分两截，四片
嫩*笋衣莹白肌肤轻叹息
红色的火苗升腾着灼灼之光
清水一板一眼地咕噜呼噜
她在热气里依然望着一窗天光
沸水里听不到竹女的呼喊声
山家清味，玉盘珍馐值几钱
筷子兄长认识笋儿妹妹，忆及
他在山间拔节生长，翠竹漪漪
也曾清梦无极，沐风之御览
劈开晾晒削圆抛光刻字运输
颠沛流离之后是平静下来
飞鸟游鱼走獸家禽鸡子青草*花
人间百味，极致的味觉诱惑
「四面八方来连驾打」
不贪不嗔不愿不求，只如今
痴痴触及笋儿妹妹，相对无言
「得可休时即可休」
春夜的歌
八分之一的缅甸西瓜
在春天的*昏羞赧低眉
芬芳多汁，如一个清梦
鸢尾花静静吐纳着，春夜
的田野传来成片的蛙声
小溪边的野蔷薇在金色的阳光下
闯入了山林的欢喜里
垂柳对着一床溪水理云鬓
桃花几树，粉色笑声在风中摇曳
古老的大樟树从冬天经过
呼吸着，翠芽在绿色的梦中纷纷醒来
冬笋胖墩墩卧在竹林中
一只壁虎从脚步声中遁去
山茱萸，将清白沉入泥土
梳理羽毛的鸭子，嬉游的
片刻，让时间清晰地显现面庞
搅碎云翳在清水潭中的倩影，只闻
嬉游的风与涟漪厮磨
星星忽闪忽闪
窗下的梨花谢去
道吾山麓仍然一片静寂
油菜花无声消瘦，*云氤氲缠绕的
绿地里，紫云英于寤寐之间瞥见
鸽子排开片片白羽纵跃
彼时地下暗河涌波逐流
在南国之春夜浸泡过的希望微微颔首
而夏天南旋
北低溫地带
她在春天在鸢尾花生长的溪水旁
在桂花树下在山石上
在蜿蜒而上的竹坡之下
在婉转悠扬的琴声中无极清凉
山下有人在书页里寻找幸福
绿丝清茶映出硬币大小的天
此时，春光里斑鸠间或哀鸣一声
那些不知名的鸟儿欢快地唱
天骤雨，乌云将天幕降下
对面的人家在白天拉开了日光灯
恍惚间她以为这是傍晚时分
一树桃花在滚滚的春雷里抱紧自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明丽的花树瑟缩着
闪电张开他的双臂想保护这娇媚的伊
冰雹啸叫着砸青瓦白墙和铁栏杆
夜何其？她醒转几次，天光昏魅如迷
嫩绿的叶芽儿在晨雾中张开了双眼
看见红色的姐姐疲惫耷拉着脑袋睡去了
阴云时转，天光大亮，雨注成帘
水咚咚当当跳入池塘
溪水有些混浊地奔向远方
河中央的小柳树看着升高到平腰的水面
一群鸭子在青翠的小路上漫游
野狗忽然狂吠不止在静谧的村庄酿成回声
响彻在11点40分的河水之上
远处的屋檐下静穆着几只黑影张望
冒雨来到柳树下折绿丝绦，她想起——
观音瓶中的柳条儿法力无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柔情如梦
柳，这清透的情意
「杨柳岸，晓风残月」离别在即
柳，这伤感的前戏
山泉从石床直下，他爬上巉岩，看见了
远山层层叠合，春树丛生
我们沉默地走在桐花树影里
水面辽远如触不到的心
捕鱼人拉长了网走向水的深处
一把伞撑在春天的愁绪里
一个声音在耳边萦绕
四行泪无声地卷在风中飘逝
她忏悔的心碎声又在雨水里冲刷着
暮间的山浸泡着浓稠的炁
路灯撒下一片幽幽的微光
延伸又消失尽了，在小路上
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归来
口不能言，心下凄恻自省
恰如灯下故人独对影
穗穗，本名陈丹，年出生，湖南浏阳人，暨南大学文学硕士，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现居长沙，从事教育工作，爱好散文和诗歌，已发表《我们应该铭记》、《守城人之歌——武汉封城第二十一日》等作品。
湖南省诗歌学会
团结开放包容多元
湖南省诗歌学会于年8月2日在长沙正式成立，创办会刊《诗歌世界》。本会为全省性的诗歌组织，是自愿结合的群众团体，主要面向本会会员以及全省诗人服务，立足湖南，放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