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捧起天上月（连载1）
第二节寄情山水苦亦乐
汽车从芷江民族中学出发，在尘土飞扬的乡级公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突然，一声爆响，把我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惊醒。
“怎么了？”
“不好了，轮胎暴裂了。”司机把车停下了，准备更换轮胎。
我跳下车，心急地问：“这是什么地方呀？距离罗卜田中学还有多远？”
“这里是晓坪乡的兰水村，前面就进入罗卜田乡地界了，但距离罗卜田中学还有一个小时路程。”年长我几岁的向老师是去年调到罗卜田中学的，对这一路的环境非常熟悉。他点上一支香烟，接着打趣地说：
“兰水是美人窝，有好多漂亮的姑娘，我们到前面看看吧。”
于是，我们拐过那个阻挡视线的大拐弯，一幅“小桥流水人家”似的风景画，便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是一个地势开阔的村落，山上有一大片枫树林，红叶满天。不时，还有牧童在大声吹奏叶笛，悠扬的叶笛声，引来林中的鸟儿为他伴奏；山下一大片农田，勤劳的农民像君王经营天下一样，在经营着自己的田地。一条小溪绕着农田，唱着抒情的歌曲，欢快地流过一座美丽的石拱桥，许多女人们正在石拱桥下洗衣聊天。
向老师看见我完全被这流连忘返的风景所陶醉，微笑着问我：
“要不要到那边石拱桥上坐坐？顺便看看溪边洗衣的美女！”
车是租来的，我怕耽搁司机的时间。这时，我估计轮胎已经换好了，便对向老师说：“算了，以后再去吧。”
“也好，过几天，等那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我们再来赏桂花。它可是十里飘香啊！”向老师用手指着公路上面不远的一个农家小院，看来他肯定享受过其桂花的浓香了。
正准备返回时，汽车向我们开了过来。于是，我们继续上车赶路。
秀丽的风光，扫尽了我昨晚一夜的睡意和今天颠簸的疲劳，心情豁然开朗，便与向老师交谈起来。
向老师告诉我，罗卜田中学年才建校，没有教学楼，没有教师宿舍，没有电视机，连球场都没有。去年，仅有一个年级一个班，共有6个教师。今年，有初二年级1个班，初一年级2个班，学生仅有多人，教师14人。只有2个教师有家属，其余全是单身教师。
亲临罗卜田中学现场，其条件之差，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灰墙土瓦的小平房外面看起来很低矮，里面却显得很空旷，因为房子连天花板都没有。
我们14个教师，除了校长住在学校唯有的一间住房外，全部借住在乡供销社、企业办、信用社、邮电所等几个单位。因为路途太远，不得不寄宿的十几个男、女学生，也只能借住在附近群众的家里。
走进我的住房，简直让我伤心透顶。小小的房间里，除了有一张破烂不堪得几乎要散架的木床外，还有一颗只有晚上才可能通电的电灯泡，其余的就是无数的蜘蛛网、蟑螂、蚊子和老鼠。有几个年轻的女教师根本不敢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只好到附近群众家里，跟他们的女儿搭铺。
罗卜田集镇平时没有卖菜的群众和小贩，学校食堂的师傅，只能在赶集的时候，专门购买耐储存的食物，必须一次性备足我们教师和学生近二十人共五天的伙食。开头一、两天还能吃些新鲜蔬菜和肉食，后面几天就只能吃老冬瓜、老南瓜、萝卜之类的蔬菜了。即使是我最喜欢吃的土豆丝，几天后也变成了青蓝色。辣椒炒土豆，炒出来的味道，都带有一股浓浓的麻辣味道。特别是土豆炖汤，更像四川的上等佳肴麻辣烫，所以我们就戏称大师傅是川菜高手。吃饭的时候，还经常有见多识广的老师，用四川话跟食堂的师傅打趣。
我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相反，难以置信的简陋条件，难以想象的艰苦生活，更激发了我内心的斗志。
我把“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的字幅贴上了床头墙壁，把“朝饮木欄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字幅贴上了我的床尾墙板，以此来自省，自励，把自己的充沛精力和满腔热情，全部投入到教学工作之中。
我不能改变艰苦的环境，但我很快适应了环境的简陋。学校没有电视看，没有图书阅览，没有篮球场打球，但这里的山峦叠嶂、淙淙溪水、鸟语花香和袅袅炊烟，为我提供了城市里没有的广阔的娱乐空间。
工作之余，我除了在自己订阅的报刊杂志和购买的文学作品中吸取营养外，还时常到美丽的大自然中去陶冶情操。
那儿有竹林，有松涛，有果实累累的柑桔园，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我可以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慢慢地听，慢慢地品味，让四周的风景，默默地承受着我爱抚的目光。
独自享受着只属于这里的温和恬静，只属于自己的返朴归真，我忘却了曾经对车水马龙的喧嚣城市生活的体验，将功名利禄抛向九霄云外，还有什么能比这种精神享受更美好呢？